夜，黑，冷。

山上忽隱忽現螢火蟲一樣的綠光，我疑心是狼。因為是埋伏，沒辦法生火取暖，所以大夥兒都凍得不輕。三更天我悄悄巡視了一遍，除了崗哨，大夥兒都靠在一起，擠擠暖和一些，相繼進入了夢鄉。除了小梅。

小梅一個人坐在樹下，背靠著樹幹，蜷著腿，抱著膝，眼睛直挺挺地盯著面前的一棵小樹。隱隱約約，借著月光，我好像看到看到她眼中有淚光閃爍。我幾次張了張口，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說什麽好。她就那樣石頭一樣地坐著，眼睛眨也不眨。我想過去陪她坐下，轉念一想，還是讓她靜一靜吧。又悄悄走開。

查完了哨，我也抵擋不住沈沈睡意，迷迷糊糊打起了盹。再睜開眼的時候，已經是天光放亮，新的一天已經到來了。

我扭頭看看小梅，她依然保持著昨晚我看到的姿勢，眼神直勾勾的。這是睡過還是沒睡過啊？

有個兵丁湊過來，“大人，梅姑娘是不是遇到什麽不幹凈的東西了？”

我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，“你才中了邪呢。去，把我們的馬拉遠點，不要暴露了我們的動靜。”

太陽升高了，幾縷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叢林間。潛伏的滋味並不好受，雖然不是盛夏，沒有蚊蟲叮咬，但是長時間保持一動不動，也讓人渾身不自在。山上的小路，一點動靜也沒有。只是偶爾有幾只鳥兒落下來，在水潭邊上飲上幾口。

我趴在地上，腿都有些麻了，沒辦法，要當好獵人，就要比獵物更加有耐心。

太陽升得更高了，熱浪開始升騰，地表上騰起一層虛虛的迷霧，這是水汽的散射，海市蜃樓就是這個原理。如果真的有海市蜃樓，或許就能看到美麗的肖玉燕，哦，錯了，是嵇姑娘了吧。那潔白的肌膚，汪汪的眼睛，會說話的笑容，玲瓏的身材，還有高聳的雙峰……嗯，就連PP也是渾圓的，想不到在古代也有這樣健康有質感的美女啊，我還以為都是弱不禁風的大小姐呢。怎麽她就那麽像肖玉燕呢？真的不是也穿越了，純屬巧合？還是哥們兒我遇到了肖玉燕的祖上十八代？

正在思緒飛馳，一陣吱紐吱紐的聲音打斷了我的遐想。

大家立刻都精神起來了，我連連揮手，兵丁們呈半圓散開伏在地上。兔子終於上鉤了。

不大會兒，一個短打扮的家夥，扛著一副扁擔，擔著兩個水桶走下山來。我沖兵丁們努努嘴，低低地說了一聲“抓活的。”說完，就把弓悄悄拿在手上，把箭搭在弦上。

等到那家夥把水桶仍到水潭裏，剛打了水，我果斷地說，“上”。

兩個兵丁立刻撲了上去，其餘幾個迅速沖到小路上面，斷了他的回路，也防止山上下來人增援。沖在前面的兩個兵一下子就把那家夥撲倒在地，也不知道是不是趴久了的原因，兩個兵的動作都有點硬，有點變形，那家夥反應很快，一個橫滾，就甩開了兵丁，一看山上回去的路被堵住了，立馬就想山下跑，喉嚨也扯開了，“有雷子！”

兩個兵反身追趕，一個抓住了他的腿，一個摟住他的腰，誰知這家夥力氣很大，一扭腰就把摟住他腰的兵閃倒在地，接著一個橫掃，把抱住他腿的兵丁踢的鼻血直流，眼看他就馬上要跳到樹叢後，再想抓就費事了，我擡手拉弓瞄準就準備射了他算了，忽然，一道瘦小的人影一閃，一股寒光刺進了那家夥的胸腔，他痛苦地嗯了一聲，腳下一軟，跪在地上，“要活的……”還沒等我說完，那瘦小的人影已經再次揮起了尖刀，一刀兩刀三刀……

眼看著那家夥就不行了，連哼也哼不出來，就躺倒在地上，寒光還在繼續，頻率都有些瘋狂了，血光四濺，驚的旁邊的那兩個兵丁坐在地上，連連蹬腿後退了好幾尺。

是小梅。血已經濺了她一身一臉，但還是再揮刀繼續。等我跑過去的時候，那家夥已經撤底死翹翹了，身上猶如馬蜂窩一般，慘不忍睹。

我猶豫了一下，丟下弓，兩手扶住小梅的兩肩。她身子抖得厲害，我從後邊把她抱住，抱得緊緊的。小梅手松了，短刀掉在地上，身子依然繼續再抖。

兵丁們圍過來，我揚揚下巴，命令道，“散開，註意警戒，防著上面山賊再下來。”

抱著小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，她終於不再顫抖了。“哭吧，”我在她耳邊輕聲說。剎那間，我的手上感覺到熱乎乎的幾滴液體，接著，更多……

******

我本來想抓個活的，問問山上的情況的，結果成了現在這個樣子。

下面該怎麽辦呢？順勢攻上去？

多少匪？多少工事？有沒有陷阱？就我這二三十兵丁。

撤走嗎？好不容易堵住山賊在這山頭上，黃大仙和韓五不同，他不是困守一個巢穴的，是喜歡輪流跑的，狡兔三窟，如果一走，他逃到其他窟裏去，再想抓他可就難了。

要不繼續守株待兔？山上反正沒有水源，他們沒有水，自然會亂，會到水潭來搶水，但山上囤得有多少水？要待兔多久？如果山賊真的下山拼命，和我們拼個魚死網破，能不能擋得住？

打仗，可不是像其他的游戲，沒有GAME OVER後，繼續重來的機會。這可是現實的、殘酷的，拿人命拼人命的殊死搏鬥啊。

小梅在我懷裏喃喃自語，“鳳凰涅槃、鳳凰涅槃、鳳凰涅槃……”

看來，她逐漸地邁過心裏那道坎了，人心裏堵著的那個東西，在她剛才瘋狂地發飆中，噴薄而出了，男人、女人，今世、前世，大學生、小丫鬟……但願她能面對當下，勇敢地站起來，鳳凰涅槃！涅槃！！哎，對了，涅槃……

忽然，我眼睛一亮。

小梅啊小梅，果然是我的福星啊。

我心裏有了數，松開小梅，安頓她在後面的樹下做好，叫過幾個武藝較好的兵丁，讓他們帶好家夥守好下山的路，防止山上賊人來襲。然後，帶著剩下的兵丁，轉到迎風的山的一面，砍出一片空地來，砍下的幹枯的樹枝都往山上堆放，一直忙了大半天。

我讓兵丁們繼續砍伐，自己轉過來，回到水潭邊，留守的兵丁匯報，山上好像有人要下來，但又很謹慎，在半山腰就停下來了，也不知道多少人。因為我們這裏隱蔽得好，估計山上的山匪搞不清下面什麽情況，也不敢貿然下來。

好，不敢下來就好！我把迎風處的兵丁都叫了回來，在水潭邊上，以山路為軸線，大模大樣地繼續砍樹，聲勢越來越大，越大越好。

山上果然又有了動靜，我寫了封信，綁在箭上，射到上面，估計很快就被撿走了。信的大意就是此次有大批軍隊來圍剿山賊，帶頭的就是剿滅過莽山匪的薛縣尉，勸山賊們識時務者為俊傑，早點投降。我們已經斷了山賊們的水源，如果在山上，早晚被渴死的。

我就沒打算收他們的回信。對於這些慣匪來說，相信他們回信轉意、棄惡從善，就像相信母豬能上樹一樣。我早已打探清楚，黃大仙這些匪徒，惡跡斑斑，不是那種被逼上梁山的窮苦人家，是世上的人渣。對待惡人，就要用堅決的、鐵一樣的手段，任何對這些邪惡勢力的仁慈，就是對善良的犯罪。

勸降信，我就是來麻痹他們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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